752 夜之进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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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川?为什么阿川会是这个样子。我是在做梦吗?”

    “是啊,咲夜,这只是一个梦境。”

    在我面前的高川,就如同时光在他的身上凝固,但是,在充满怀念的印象中,却又给人一种极大的恐惧感,就像是他就要独自前往一个谁也无法抵达的地方。还有,在他身旁的那个女人,是谁?明明是第一次见,却又感到一种曾经在什么地方见过的熟悉感,不,不仅仅是熟悉感,和高川一样,全身上下都散发着一种压倒性的恐怖,仿佛站在宇宙深渊中的一个怪物——怪物吗?确实,就算是梦,在高川身旁也总会出现一些古怪诡异的东西。

    于是,不由得问了:“你要去哪里?阿川。”并不仅仅是为了知道他要去什么地方,而是希望能够让自己的存在感可以更加强烈,不被这种古怪而恐怖的氛围压倒。就算这是一个梦,环境和故事也没什么格外惊悚的地方,但是,不可否认,这可是一个噩梦。我,在这个噩梦中,如此清醒地觉察到了。

    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我的脑袋有点混乱,是因为遍布在这个场景中的,不详的压迫感吗?还是因为自己置身梦中,看似清醒地自己,实际根本就不清醒?我觉得自己有许多东西要弄清楚,却不知道该从什么地方问题,而且,就像是自己置身在一团乱麻中,找不到一条清晰的道路。我觉得自己应该是可以理解当前这个梦境的,但是,却偏偏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渐渐的,连自己应该说的话,也变得模糊了。一种紧迫感追逐着我,我直觉感到时间不多,应该多说一些有价值的东西,但是,说出口的时候,却只是反复问着:“你要去哪里?”

    “我要去接驳十年前的线索。”高川说着。站在阴影中的他,看不清面容,但是他身上散发出的情绪,是如此浓烈深沉。没错,他和我认识的高川不一样,我很少,不,几乎是从来都没有见过,情绪波动如此强烈的高川。

    眼前的他。就像是一改往常,从平静的湖泊中走了出来,全身上下湿答答地滴落水珠。

    这些水珠滴落的声音,是如此清脆,不断溅起涟漪。我感受到了,自己的脑袋,被这些水滴溅起的涟漪搅得无法思考。

    十年前?我想起今早和高川、八景一起去扫墓的事情,森野和白井的惨事就发生在十年前。除此之外,我想不出还有其他让高川如此在这个梦境中述说的事情。是因为日有所思。所以,才在如今做了这样的梦境吗?但是,我又有一种感觉,我所想到的,和高川所说的,并不是完全相同的一件事。这种感觉实在太古怪了。那种似是而非的感觉,从我眼前的人、眼前的景色乃至于由此透露出的信息中都存在,而且,是如此强烈。

    就像是,整个世界都在扭曲。

    我感到恐惧。为这种扭曲而恐惧,为在这种扭曲中,有着我所喜欢的人而感到恐惧。

    “不要害怕。”高川说:“这只是一个梦而已。高川就在你的身边。”

    “带上我,阿川,带上我——”我不由得祈求起来,就算是在梦境中,我也不想被这样抛下,站在他身旁的女人是谁,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应该也是其中一个。

    “再见,咲夜,你要努力地活下去,即便明天就要死去。”高川,决然带着那个女人转身而去。

    我追在身后喊着:“我们还会碰面吗?在梦里?”真是笨蛋,如果这只是一个梦境,只要醒过来,高川就会在身边,而且,眼前的高川,不也这么说了吗?高川是不会对我说谎的,所以,我相信,只要自己醒来,就一定会发现,这仅仅是一个噩梦而已。

    但是——

    就算是噩梦……

    我也不想和高川分开。

    可是,无论我如何努力去追赶他,他的背影也渐行渐远。

    “也许会,也许不会。”他说,“但是,无论是否见面,我都在你的身边。咲夜,你要记住,高川就在你的身边。”

    深夜零时,咲夜猛然从床上惊醒,她不断喘息着,感受着焦躁的心情和眼中的湿润,她仿佛透不过气来般,下意识用力抽着气,直到视线再次恢复焦距。熟悉的天花板,阴暗的环境,为她带来了喘息的余地,将她充满实感地拥在怀中。咲夜用力挺身做起,她记不得自己是否惊叫,是否说了梦话,梦境中的一切,好似潮水一样褪去,但是,有一些记忆,却无比深刻,这些记忆唤醒了她的冲动。

    必须要做点什么。她不由得这么想到,尽管,她的脑袋还晕乎乎的,那些不断模糊的梦境记忆,让她无法分辨,什么才是必须要做的事情。但是,有一点是她已经确定的,她要找到高川,亲眼确认,他就在自己的房间里。

    “……只是一个噩梦而已。”这样的话从她的口中说出来,却无法带给她丝毫抚慰。咲夜挣扎着下了床,原本轻而易举的动作,此时却像是气力已经被那噩梦抽干,而无法再做的这么轻松。当她扶着床边站稳的时候,才发觉,原来自己的脚已经软了。一股强烈的恐惧仿佛后浪一样涌上她的心头,让她不由得浑身发抖,甚至让她脑子空白,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感到恐惧。

    明明噩梦中,并没有发生什么让自己惊悚恐惧到这个地步的事情。就算是梦境中的高川呈现异状,也不应该让自己害怕到这个程度,尽管不愿意在任何时候和高川分开,但是,一时半刻的分离,也不是什么罕见的事情。在过去的日子中,每个人总有必须自己去处理的事情,有着不得不分开的情况。所以,那种高川要去做什么,而决然转身离去的景象,咲夜已经看过许多次了。也正因为如此。所以才逐渐确认了,这种分离并不是永远,两人之间,有着除非死亡,否认无法斩断的羁绊。

    在那个噩梦之中,这种羁绊的感觉。也仍旧十分强烈,所以,咲夜明白,自己的恐惧,绝对不是因为高川的离去而没有带上自己。而是另有其物。

    是那个诡异的氛围给自己带来的压迫感?咲夜一边努力站直身体,一边紧张而急切,却也细致入微地思考着,剥离每一个可能的线索。她相信,在过去的日子里。只有自己能够和高川一起站在前线,正是因为她虽然身体柔弱,却并不是笨蛋,慎密的思维和奇特的直觉,总能让她切入关键的地方,恰到好处地帮高川弥补一些漏洞。

    这一次的情况,和过去遇到的情况中最困难的时候不相上下。明明只是一个噩梦,不。她想,正因为是一场噩梦。一场让自己直觉感到不同寻常的噩梦,才会让自己必须找出藏在这种深深恐惧中的正体。有什么东西阻碍着她找出那个源头,因此,她必须找出这个源头。

    咲夜深呼吸了几下,摸索到墙边将吊灯的开关打开。当光线敞亮起来的时候,那种充满压迫感的不明源头。似乎也稍稍褪去了一些迷雾。虽然还看不清楚,但至少不让人那么焦虑了。一场噩梦下来,咲夜有些口干舌燥,她为自己倒了一杯水,当这湿润的凉意顺着喉咙滑落的时候。一道闪电划过她的脑海。她直勾勾盯着窗口,夜色背景下的玻璃,清晰映出一个身影,但是,这个身影是如此模糊,在一种仿佛让人产生幻觉的即视感的作用下,她猛然觉得,那个正和自己对视的身影,并不是自己,而是自己要找的东西——一个似人非人的东西,化身梦魇的怪物。

    那个女人!那个在噩梦中,站在高川身旁的女人。那是谁?叫什么名字?是人类吗?为什么站在高川身旁,和高川那么亲密?自己曾经在什么地方见过她?大量的问题一股脑席卷了咲夜的思维,然后,她用直觉,而非分析,得出了一个结论:自己的确应该在什么地方见过这个女人,而且,这个女人不仅仅和高川有着亲密的关系,和自己,甚至于八景而言,都应该是极为熟悉的某人。

    只是,在噩梦中看到的她,和自己应该熟悉的那个人所具备的区别,就在于,自己熟悉的,应该是一个“人”,而梦境中的她,却是个“非人”。

    没错,似人而非人,诡异的充满了偏差,若是过去尚未接触“神秘”的自己,一定会感到手足无措,因为太过荒谬而感到惊惶吧。咲夜这么想着,那种仿佛在咆哮的恐惧浪头中沉浮的心情,却因此而稳定下来。

    并不是不再害怕了,而是,早已经习惯这种诡异带来的恐惧。咲夜越是思考,就越是确定,带给自己如此强烈的压迫感和恐惧感的,的确就是那个充满了即视感的女人。可是,明明自己的记忆很好,确认过,没有忘记人生中重要的那些片段,可是,为什么这么让人印象深刻的女人,却没有在记忆中留下清晰地影子呢?

    虽然不明白,但是,并不妨碍咲夜进行确认。她已经不再是过去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女孩了,甚至可以称得上,在神秘的世界中身经百战。她的经验告诉她,现在不是琢磨这些诡异现象到底是何因由的时候,就算无法抽丝剥茧,理解每一个细节,但是,直觉总会带来正确的答案。

    相信直觉,咲夜用力放下杯子,重重推开房门,快速朝高川的房间奔跑。在抵达高川的房门前,她骤然停下步子,深深吸了一口气。现在,她要确认一件对自己十分重要的事情,那就是——高川还在这个房间中,而自己所做的,的确是一个梦境。

    咲夜观察了一下四周,用力掐了一下自己,用痛苦确认,这不是又一个梦境。这才举手敲了敲房门:“阿川!你在吗?”静悄悄的房间中,她听到自己的声音,是如此响亮,她确信,只要高川在房间里,就不会忽略——自己所认识的高川。只要不是发生了什么意外,就一定会敏锐地察觉到自己的到来,即便他已经睡下。

    隔了三秒,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咲夜的表情有些阴沉,因为。这种无音信的情况,本就代表着一种异常而恶劣的状态。咲夜再次敲响房门,这一次,她的声音更大了,反复要将所有人都吵醒一般,大声喊道:“阿川!”

    一下子,所有的房间都亮起灯光,陆续有人从房间中出来——八景、格雷格娅、契卡——除了高川之外。咲夜巡视四周,确认了。所有正在往自己所在之处汇聚的人中,没有高川,他没有进入其他女孩的房间中。

    “该死!”咲夜狠狠咬着拇指,表情微微有些扭曲,因为,情况在她的认知中,已经到了一个糟糕的临界点,有什么异常已经发生在了高川的身上。

    “怎么回事?咲夜?”八景率先问道。

    “我做了一个噩梦。”咲夜说。其他人并没有插口,也没有因为她做了一个噩梦就如此大张旗鼓而出声斥责。因为,她们都已经明白,在神秘的世界中,这根本就不是什么无聊之举。能让咲夜做出如此动静的噩梦,一定是一种异常征兆,而且。这种异常,可能波及到了高川身上——高川,是耳语者中最强大的人,但是,他现在很可能已经陷入危险之中。可以预想的情况,如果没有那么糟糕,那就是再好不过了,哪怕是虚惊一场也没关系。

    “和高川有关?”八景凝视着安静的房间,所有人都出来了,但是,高川不在,所以,她的反问就如同在陈述着一个事实。她掏出钥匙,尝试打开房门,但是,失败了,房门被人从内部反锁了。八景虽然是这个总部的管理者,但是,平时也有意照顾成员们想要拥有一个他人无法侵入的独立空间的情况。就算有着全部房门的钥匙,但她从来都没有保留在房门刻意反锁的情况下也能开启的手段。

    “让开!”契卡说,“我来打开房门。”说完,她用力朝房门踹了一脚,房门只是动摇了一下,但并没有被踹开。“真他妈的坚固。”契卡咕哝着,又再次用力踹了几脚,然而,高川的房门之坚固,超乎她的预期。

    “每个房间都被加固过。”八景这个时候,终于沉着脸说了这么一句。没想到当时的防御措施,却成了阻挡自己人的障碍,真是滑稽的场面。

    “让开!”压抑的声音,充满了一种让人毛骨悚然的气息,那是从八景、格雷格娅和契卡视线之外传来的,伴随着物体摩擦的声音。三人猛然转头看向声音来处,咲夜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取来了常备的消防斧。咲夜的表情阴森得吓人,格雷格娅和契卡从来都没有见过这个样子的咲夜,这个平时温婉文静的女人,仿佛浑身散发着浓郁的黑色狂气,和以往的印象形成极其强烈的对比,让她们一时片刻都不敢相认。

    不过,八景却十分冷静,丝毫没有对咲夜这副模样的意外。

    “咲夜?”契卡不由得问道,“你——”

    “让开吧,让她过去。”八景吩咐到,格雷格娅和契卡被提醒后,连忙让开一旁,想要询问八景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但又觉得,其实没什么好问的,答案已经很明白——咲夜抓狂了,她所遭遇到的事情,让她根本压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还是……第一次看到她这个模样。”格雷格娅凝视着提着斧头站在高川房门前的咲夜,声音艰涩的说。咲夜的背影,看起来充满了一种诡异的魄力,身穿丝质的半透明睡衣,明明成熟起伏的身材隐约可见,却完全让人生不出任何的亵渎感——并不是太过高贵纯粹,而是,这个女人的疯狂,到了一种让人无法直视的地步。

    “情况,真的这么糟糕吗?”契卡不由得问八景:“过去应该也没少遇到过危险吧?高川先生的话,应该没问题的。”

    “不,连咲夜都变成这副模样了,证明情况绝对十分糟糕。”八景表情阴沉地说:“我相信咲夜,我熟悉咲夜,她不会无缘无故就变成这副模样。她——在动摇!”她顿了顿,仿佛确认般,再一次说:“她在动摇!没发现吗?她拿着的是斧头,最能发挥她的力量的东西,不在她的身边。”

    动摇?格雷格娅看着咲夜宛如定格在房门前的身姿,那双白皙细腻的手,因为抓住斧柄时用力过度,渐渐浮起青色的血管。她猛然醒觉,之前一直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八景已经说得十分清楚了,就算要强制破门而入,咲夜也不应该提着斧头,在正常情况下,那只奇异的布偶熊,才是咲夜最为强大,也一直随身携带的武器。

    可是,此时的咲夜,却提着斧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未完待续。。)